长城情
贾学辉
漆军艺作品欣赏在我小时候的语文课本里,有一篇关于《长城》的课文,老师带着嘶哑的嗓门儿朗读道:“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年)遣大将蒙恬北逐匈奴,又西起临洮(今甘肃岷县)、东至辽东筑长城万余里,以防匈奴南进,史称秦长城”。斯人早已作古,但“长城”一个多么响亮的名字,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它已不只是一座建筑,而是成为一种精神和动力。它像一条巨龙曲折盘旋在祖国的群山万壑之中,以多种耀眼的光环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和骄傲,以其雄伟气魄的宏大而享誉世界。于是,我不满足于作家笔下那动听的词汇,不满足于艺术家勾勒的炫目画面,不满足于荧光屏上瞬间即逝的雄奇身影。我要亲自登上长城,我要亲自触摸那石砖,我要站在长城上放声歌唱。“不到长城非好汉”是我多年的愿望!
我真正接触长城还是一次“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颁奖会上的事。那天我们登上北京居庸关长城关楼,沿甬道绕至楼后,看那雕梁画栋、飞檐翘壁的主楼如此雄伟壮观,楼上的楹联“辽海吞边月,长城锁乱山”读来使人为之振奋。驻足观望,长城蜿蜒着向大山的东西两旁延伸,东边的数个楼台显而易见直冲云霄,西边的城墙若隐若现起伏不断,一簇簇游人如蚂蚁般蹒跚蠕动。
站在那个高耸的烽火台上,瞭望远处的苍茫山峦,俯视近处的浓郁松柏,体贴长城的伟岸身躯,透过历史的天空,顿觉思绪万千。我似乎听到孟姜女哭长城的声音,丝绸之路上悠扬的驼铃;似乎看到狼烟四起的战争景象,皇家宗室的公主出嫁的车队;似乎想到北国朝觐中原王朝的队伍,还有闪着戍边将士莹莹发亮的相思泪光……一个个情景次第而来,在这里叩问每一块砖石,让我佩服的还是秦人的豪迈与尊严,秦帝国的铮铮马蹄和寒寒剑光。从不同角度看这里的山、水、城、关、墙错落有致,长城因山势而雄伟,山势因长城更加险峻。然而,厚重的史书载不下红尘落寞的牵挂,这美景却勾勒起了我向往家乡西北高原上的秦长城回忆!
我的家乡,古时曾称临洮,现叫岷县。本土诗人景晓钟有一首《岷县秦长城》诵诗:“群山巍峭入层霄,烽燧珠连彩带飘。秦氏翦疆云隐隐,蒙恬策马路迢迢。雄关冷月封遗简,险塞哀风吹横箫。自古岷州多史话,今朝再唱长城谣。”但在我没有去过“长城”之前,长城就像我们常见的陌生人一样,曾有多少次与之擦肩而过。在课本里,在人民币上,在电视荧屏上,在许许多多的生活中,随时随处都有长城的身影,就脚下更是祖宗们反复踏过的“长城”。明月上弦时,我独享长城脚下的整个星空,不禁自问:长城除了长,还有啥是我们不知道的呢?不说早几年,就在今长城脚下生活和工作过的我,好像随时都可以到那“长城”处去玩,但是又都没有去成,因为我觉得要去某个地方总得有个好的借口,更因为在我的头脑中,家乡根本就没有那高大伟岸的“墙体长城”。这就如人与山水的有缘,缘分未至,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我和长城那之前是缘分未到。虽是常常能看到岷山、二郎山上的烽火台和长城壕一抹淡淡的影子,但只是停留在眼中,或者是如风一缕从心头掠过,没有多少印象。
退休之后,我有较宽余的时间与好友下乡采风,铺垫心中的长城。于是,积极加入县长城学会,跑遍了全县的乡乡镇镇,也考察了近在迟尺的礼县“秦皇祖邑”和临潭县新城烽火台,并顺藤摸瓜去了解当地的崆峒山、铁关门、王铁嘴、古城壕、铁城、关上、秦关等等秦长城遗址概貌。曾经游览过秦人的马务交易、狼渡牧场、闾井古城、茶埠驿站,以及跑马巷与点将台。我看到了城障、烽燧、石砌墙存;看到了长城壕、铁关门、山脊壕堑;看到了铁城、关城、钉塞和汹涌澎湃的洮河;甚至还看到了远山上一堆堆的古代残砖烂瓦。哦,这就是梦乡里的千古秦源,大秦帝国之摇篮——今岷县。在我眼前轻轻掠过那一件件栩栩如生的由长城爱好者捐赠的清晰可辨的完整秦代绳纹瓦、青铜剑、青铜殳,仿佛强壮彪悍的秦人骑着铁蹄“哒哒”的洮河汗马风旋电掣在古道驿站上,博物馆中展览的秦代《秦简》《陶俑》《铜车马》等物品也气势恢宏的似电影那样一幕幕显现……
我站在那野外荒凉的山脊上,仍可看到残留的用石块垒砌的城墙若断若续,如游动起伏的长龙。山的两旁层峦叠障,树木葱郁,景色瑰丽,万树与古老的长城交相辉映,惟余莽莽,美不胜收。有些地名还有叫做“秦城壕”“长城坡”、“边关口”的。一些烽火台早已塌陷成堆,周围开垦成田地,但细观还能找到些许的碎片秦砖汉瓦。可见当时的工程之浩大,气势之雄伟,一般的城墙是不可与之同日而语的。这时,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寻找什么,是寻找金戈铁马豪迈的激情,还是历史深处真实而又虚无的传说?我用脚丈量长满荆莿绿苔的长城石墙,用手拃千年腐化的长城夯土层,踏着脚下的方砖,扶着墙上的条石,很自然地就会想起古代修筑长城的秦人来。单看这数不清的条石,那时候没有火车、汽车,没有起重机,仅凭着无数的肩膀无数的手,一步一步地抬上这陡峭的山岭。多少劳动人民的血汗和智慧,才凝结成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万里长城啊!此时此刻,面对这象征着中华民族伟大气慨的雄伟形象,我的心瞬间被征服了,轻轻地吟唱起一首让人振奋与欣慰的歌: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心中一样亲……
是的,我的眼睛,只能看到秦长城在群山上绵延的无边无际的轮廓。我的目光,不能深入到秦长城和烽火台的灰砖里面去。而秦长城的轮廓和灰砖的表层,除去它自身固有的雄浑气韵和陈旧沧桑的色泽,我无法读到和感觉垒砌在秦长城之内的任何痕迹。我说不清,走在陌生地方的秦长城上,为什么竟熟悉得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感。直到我在临近洮河流入长城的边墙里,看到通向南北山坡上草丛里歪歪扭扭的两条通道,我才有了被边墙击中的感觉。我有些兴奋,刚才走过身后那长长的用石块磊起的边墙时,那枯燥荒芜的感觉瞬间就消散了。
在我初步认知了秦长城之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好友又带我们去考察家乡秦长城的西首起铁关。在巍峨的崆峒山下,距城西二十里洮水之南,远看隐隐长城似山舞银蛇,一头绕山盘踞在天里头,一头猛然跃居在洮水中。它据河为塞,万树林立,原驰蜡象,气吞山河,从下而上有五台,又称五台山。在巅峰处有观音池,深不可测,祷雨辄应,谷涧有潺潺小溪流入洮河。山下原有关城,城池内有跑马巷,望之蔚然。这就是闻名天下的秦长城西首起第一关——铁关!当地人世代传说叫“秦长城西大门”。在西大门前,又依仗洮河峡谷形成方圆十里的自然城障前哨——关上,至今那洮河边上墩布的巨型石墙还犹如秦兵扼守站岗。我站在与河两岸相连的青色巨石上观玩良久,惊讶、赞叹、快乐,让我展开想象的翅膀,飞越淼远的河流,飞越亘古的巨石,追踪“以河为塞”“以壕为障”“高垒毋战”“闭关据厄”的长城创世奇异。啊,这足够了!在那两千多年前,这里可以想象是野山荒嶺、族群稀少的辽阔高原,有这山、水、烽、壕、塞、墙、障等防御工事,完全能够阻挡西羌渺小之敌,没必要耗费巨资筑起身躯高大伟岸的“北京八达岭长城”。
于高山之巅,方见大河奔涌;于群峰之上,更觉长风浩荡。再说,这里隔河两岸建有的秦关与关上,其关城、壕堑与洮水相连,并筑有亭、岩、堑、垣、燧、墩、隘,出长城外数万里,直至辽东。这样固若金汤的工事,有些段落是以墙体相连,有些段落是以山脉相连,把这无数个顺着水系设置的塞障和顺着山系设置的塞障串联起来,在冷兵器时代就形成了防御外来入侵的万里长城,这样气魄雄伟的工程,在世界历史上就是一个伟大的奇迹,在人类文明历史上就是一座丰碑。
啊!长城,您是古代中国无数能工巧匠用鲜血和汗水在中华大地上书写的史诗巨著。“起春秋,历秦汉,及辽金,至元明,上下两千年……跨峻岭,穿荒原,横瀚海,经绝壁,纵横十万里。”作为古代重要的军事防御工程,长城记录了多少戍边战士建功立业的豪情和思乡忧国的愁苦,见证了多少边塞战争和历史更替?您是一条沉睡在华夏大地的巨龙,是一个屹立在万古青山的王者,是一条横跨在历史时空的河流。“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脍炙人口的千古诗句,在跨越时空的万里边关悠悠作答,引人深思。
秦时明月照着古临洮长城的传说,汉时关隘烽火点燃了岷州的史记篇章。从秦长城到明长城,从有形长城到无形长城,从血肉长城到钢铁长城,长城凝聚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和众志成城、坚韧不屈的爱国情怀,它是中华民族的代表性符号和中华文明的重要象征。历经岁月锤炼,跨越时空阻隔,在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时代里,长城精神已深深融入到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成为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印证,成为维系中华民族“大一统”的纽带,成为保持中华文明的基石,成为构建人类和平的盾牌,成为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桥梁,成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历史见证,成为强大军队和巩固国防的象征,成为展示中国形象的靓丽名片!
作者简介:贾学辉,曾用名,恩惠,岷县食药监局退休干部。甘肃省诗词协会会员,政协定西市文史研究员,《岷州文学》副主编。有文学作品散见于报刊网络,累计发表新闻稿件多篇(条),发表文学及史料作品多篇(首),参与编辑校对地方文学及史料书籍50多卷(辑),获得国家及省地县各种文学作品奖励30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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