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德避暑山庄东侧武烈河沿岸,有一道坚挺的大坝,因为是清朝修建的,所以叫清坝。
这条清坝完工的时候,直隶总督李鸿章亲自撰写了一篇碑文,至今还在。
避暑山庄绮望楼外的虎皮墙1.
在承德避暑山庄周围,有周长二十多华里的宫墙,这是避暑山庄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今也有年历史,山庄宫墙“如紫禁之制”,将皇家园林与市井百姓分开,随山就势,匍匐蜿蜒,颇有长城之雄风,素有“小八达岭”之称,保卫着避暑山庄的安全。
与紫禁城的砖墙不同的是,避暑山庄围墙是就地取材,用黄色的石头垒就,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内以白灰添垫、外以青灰填抹,自远处视之,黄底灰纹,尤其是在太阳光的反衬下,直如虎皮一般,故而得名“虎皮墙”。
虎皮墙和砖墙交界处然而,在避暑山庄东侧与磬锤峰正对着的地方开始,一直到六和塔以北,虎皮墙变成了砖墙,包括现在看到的流杯亭门、万树园门,都与丽正门、德汇门等周边的围墙不一样,虎皮墙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势没有了,代之的是安逸静谧的青砖墙,绵延数里,宛如乡间民居。
这是为什么呢?
2.
光绪九年(年)的夏天,就如同今年的夏天一样,雨水充沛。
这一年,行驶于巴黎至伊斯坦布尔之间的长途旅行列车——东方快车正式运营,爱迪生设置了世界上第一座使用露天电线的电照明系统,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
然而,塞外的避暑山庄却如世外桃源,滦河、武烈河帆船点点,西大街、南营子大街熙熙攘攘,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的日子和皇上在的时候没有两样。
人们没有想到,很快,一场暴雨就要改变他们的生活。
六月二十五日(公历7月28)下午,天气突变,几声霹雳,震得罗汉山直抖,紧接着,乌云如泼墨一般,从东南至西北,迅速染黑了远山近岭,天空如漏了一样,瓢泼大雨连日不停,一直下到六月二十七(7月30日)。
大大小小的所有的山沟都往外流水,山城瞬间变成了泽国。
六和塔外的砖墙3.
七月初四,热河都统恩福奏称向朝廷上奏灾情:
热河地方,自本年入夏以来,颇行抗旱。五月二十九,六月初六,屡沛甘霖,足资浸润......陡于六月二十五、六两日大雨倾盆,至二十七日子刻,山水暴注,汇归武列河,水势骤涨,以致河身渲泄不及,泛滥横流。
(洪水)自二道河向西漫溢出槽,由狮子沟迤南冲决石坝,直趋宫墙,奔注于迎水坝,坝身撞陷。水势由沙堤一带放成大溜,汇集草市,致将附近民庐房舍及热河都统衙门并营房等处官廨,同时灌注。
......草市街民房坍陷甚多,幸水势稍缓,撤避较易。至迎水坝及沙堤以内直接山根,波浪浩大,一片汪洋。该处居民先虽逃避者已属不少,光妇女被水围困、攀树立房同声呼救,皆即饬雇善水人夫往救,将被困老幼妇女全行救过登岸,幸无一人流失。
......据报,迎水坝街坍塌房屋共三十余间,庙宇一座,尚无冲没度死人口事情。至草市街石坝半已冲坏,流杯亭以外堤坝,被水淹没,尚未涸出......。
避暑山庄德汇门4.
洪水冲进了避暑山庄。
随着洪水不断增大,宫外水位不断抬高,从德汇门开始向避暑山庄进水,最初是漫流,逐渐形成涌进奔流,势不可挡。
那个时候也没有防洪预案,没准备沙袋等防洪物品,守园官吏和兵丁,以为大水只冲百姓,不敢冒犯皇帝的住所,哪料到大水真的进了离宫,顿时整个宫内慌乱起来,眼看着洪水蜂拥而入,不知所措。
塞湖水位急剧增高,本来用作从离宫往外泄水的五孔闸,在宫外洪水顶托下,开始是泄水缓慢而后发生倒灌。洪水象一头决斗的公牛,吼叫着向湖水冲撞,往日平静的水心榭,成了进水的八孔闸。
与此同时,避暑山庄内的西北梨花伴月、松云峡诸沟山水汇集,月色江声、如意洲等临近湖畔的建筑相继被淹。
热河正总管瑞芳七月初四向朝廷奏折说:
六月二十五日、二十六日,昼夜大雨滂沱,武列河水势陡然涨发,将保障石坝冲决,尤甚汹涌。将流杯亭一带护墙、石坝及诸旗堆房间有冲刷,由出水五空闸、德汇门倒灌入园。加以园内西北诸山之水同时骤至,汇流湖中,致将临水殿阁,间被浸淹,所有园内殿宇、楼阁、值库房间以及储仓版间有被水情形,甚至有水入殿者。
武烈河洪水直对着永佑寺北侧的惠迪吉门5.
此时,武烈河上游的洪水也到了,汹涌的洪水最先冲垮了惠迪吉门南北两侧的宫墙。
惠迪吉门是所谓的避暑山庄九门之一,位于避暑山庄东北侧,是外国使节和少数民族王公大臣进入避暑山庄走的门。
当年马戈尔尼来避暑山庄的时候,使团就是从这个门进入。
洪水由避暑山庄的东北角冲了进来,紧接着,西北和东南的临水宫墙接连倒塌,避暑山庄的宫墙多半倒在水中,避暑山庄完全暴露在洪水面前。
康熙、乾隆年间修建武烈河堤坝呢?早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七月二十四日,热河都统恩福第二次向朝廷汇报灾情时描述了武烈河大坝的惨状:
武烈河自北至南石坝一道,长一千二百九十丈有奇。内冲决无存者三段,共长三百十九丈五尺,又冲刷较重者二段,共长九十二丈,又冲坍二段,共长三十八丈,又仅止冲坍一面者五段,共长五官二十四丈,又草市街坝角坍塌一块。
宫墙泊岸石堤,自惠迪吉门至迎水坝止,长七百七十八丈有奇,内坍塌七段,共长四十三丈五尺。又冲决桥坝一段,计长十三丈,又坍塌堤坝二段,长五尺。
又续查得石坝冲决无存者二段共长二百六十九丈,又坍塌者一段,共长六十七丈,又坍塌外皮者一段,长四十五丈。
德汇门外西堆拨,此次冲刷漂没者六处,现剩一间者一处,二间者二处,将次落架者三处,其被水情形较重者十五处,情形稍轻并可栖止者九处。”
堆拨是守卫避暑山庄的官兵们居住的宿舍,也被冲跑了很多。
恩福接着汇报:
本年雨水过大,周围墙等坍蹋倾圮共凑长二千八十七丈二尺,此次武列河山水冲决,由狮子沟起至迎水坝一带连绵数里,全行漂没,兼以山水力猛,石块冲失。
且水势改道西趋,直通宫墙,至惠迪吉、流杯亭、德汇门等内外墙身、泊岸被淋浸倾甚多。流杯亭左右泊岸堆拨,坍塌尤甚,门外大道竟做河身,墙下根基几成堤坝,奔腾不息,岌岌可危。
关于热河都统恩福的资料不多,《热河园庭现行则例》说:
恩福,光绪九年二月任热河都统,九月卒。
应该是救灾累死的,可惜,没有看到他的先进事迹材料。
6.
水火无情,最遭殃的还是普通百姓。
承德市区整个峡谷盆地、东西山根之间一片汪洋。小南门、小南街、草市街、纸坊胡同等街道都被洪水漫淹,居民争相逃避,老人、小孩和妇女来不及逃避的,纷纷爬上屋顶,攀上树枝呼救待援。也有人跪在高地上向龙王求饶。他们哪里知道,在这场大水中,连建在狮子沟坝头的龙王庙也未能幸免。
据承德老人传说:大水过后,龙王庙全散架子了,那龙王泥塑,被泡成了一堆烂泥。
每次发大水,滦河两岸高地都挤满看大水的人,洪水排山倒海,浊浪排空,能给人带来震撼,刺激人的神经。
有时,人们还能捞起上游冲下来的木头、家具、粮食、牲畜......还有人。
水到三百公里以外的迁安,水势减缓,看大水的人从岸边捞起一块木匾,上面写着“承德府”。
7.
光绪九年的洪水带来的创伤还没抚平,光绪十二年,承德历史上最大的洪水又来了。
光绪十三年,清政府拨出帑币三十万两,日疫夫以万计,命正定陈守会同热河府于二月十五日复工,对围墙和清坝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彻底的整修,光绪十四年五月全工告成,直隶总督李鸿章亲自撰写了避暑山庄宫墙、泊岸和武烈河堤坝重修碑记。
这是中堂大人与避暑山庄不多的交集之一。
光绪九年,不是一个好的年份。
这一年,汪精卫、土肥原贤二、墨索里尼、阎锡山出生。
中法战争爆发。
本文参考资料:
侯凤岐《热河防洪》
《避暑山庄档案精粹》
《热河园庭现行则例》
《清代海滦河洪涝档案史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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