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4月某天,时年27岁的我带着身患尘肺的继父和手脚硬朗的母亲来到八达岭。这是我和母亲的首次八达岭之行,也是继父一生中唯一的长城之行。
那一年,继父不到48岁,但尘肺的折磨已让他失去全程攀爬长城的能力,走走停停、十分吃力爬到好汉城并合影留念后,他便停下来歇息,示意我和母亲继续向上攀登。
相对于继父的无能为力,当时不满61岁的母亲的表现堪称神勇,其攀爬速度与我相当,有时还跑到我前面,一直爬到允许游客抵达的最高处,母亲依然脸不红、气不喘,让我这个当儿子的敬佩不已。
这次北京之行,给父母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回老家后逢人便讲。尤其是我们三人在八达岭好汉坡留下了的那张价值15元人民币的快照合影,成为二老向亲友乡邻们证实自己所言不虚的重要证据。
年1月下旬,在与尘肺苦苦斗争14年后,继父撒手人寰。临终前几天,他提到了那次北京之行,提到了在长城好汉坡留下的那张合影,提到了5个并非亲生的儿女对他的爱与孝顺。对继父而言,那次长城之行显然是一段极其重要和美好的回忆。
如果没有记错,这可能是继父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旅游。随后几年,虽然他先后到过我工作和生活的哈尔滨、沈阳等地,但病情渐重的他连下楼梯都喘个不停,哪还有力气外出旅游?
我很后悔没有早点带父母出去旅游。不是没想过,而是没那个能力,年7月才在部队提干挣工资,紧接着结婚生子,经济压力一直不小。包括年4月专程带父母到旅游,那也是下了很大决心,之后数月我和妻儿的日子过得非常紧巴。
继父去世后,我把母亲接到沈阳一起生活,不时带着老人家外出旅游。我也经常跟年轻一点的朋友讲,孝顺父母一定要尽早,并且越早越好,否则就会痛苦体验到什么叫“子欲孝而亲不待”。
首次八达岭之行19年后,也就是年4月,我再次来到八达岭,并在长城脚下那个叫西拨子的村子里连续工作和生活了一个来月。天时地利人和,又享受国家给予的免费政策,期间多次攀爬长城,全方位多角度感受这一世界奇迹。
其实,这是我第三次抵达八达岭了。年国庆节期间,我带着不到6岁的儿子岩哥登上八达岭长城,哪知父子俩一个比一个迷糊,竟然将随身携带的照相机落在旅游公司的大巴里,不得不再次花大价钱在好汉坡来了一张快照合影。
同一座长城,同一处景点,同一家亲人。当我把三代人的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回想起与家人攀爬长城的点点滴滴,我莫名哽咽,为长城的万古长存,也为亲人的终将离散……
可能是攀爬的次数多了,对于大家熟悉的八达岭长城主景区,我似乎没什么深刻印象,也没觉得有多雄伟壮丽,倒是觉得其东段部分也就是水关长城更为巍峨险峻。
作为八达岭长城的组成部分,水关长城建于险谷口,自水门箭楼呈“V”字型排列修建,顺应山势而行,如巨龙盘旋,似鲲鹏展翅,远远望去,大有飞龙在天的声势。
此段长城为何叫水关长城,书面解释有些费解:“箭楼即是敌楼同时兼具水门功效,这种建筑方式在沿线长城中极为罕见,故名水关长城。”一直没搞明白,箭楼跟敌楼是一回事么?这里的“敌楼”是名词还是动词?如是名词,己方建造的城楼怎么就成了“敌楼”?是不是理解为“抵御敌人的楼”更为靠谱?如此这般,疑问
水关长城修建于明代,由抗倭名将戚继光督建,距今已有余年历史。这段长城是八达岭长城中保存最精固的一段,后因修建中国第一条自主设计的京张铁路而被截断。
在八大岭地区,除了已经开发并向游客开放的长城,其实还有不少尚被人知的土长城。比如在八达岭镇西拨子村,就有一段据说始建于公元年也就是南北朝时期的北齐长城。
有天下午,夕阳西下的当口,在几位年轻兄弟的陪同下,我们开始攀爬这段处于原始或废弃状态的北齐土长城。
从远处看,这段土长城的轮廓已非常模糊,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到了跟前,才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尽管已历经多年风雨的侵蚀,但那些掺杂着糯米与石灰的垒土依然坚固如昔,那些看似凌乱实则有序排列的巨石依然坚硬有力。
真的不是牵强附会,迎着山风行走在这段古老的土长城上,心底真的涌起了强烈的文化自信和民族自豪感。那一刻,我真切感受到了万里长城对于我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伟大意义——无法割裂的中华民族,从未中断的中华文明,百折不挠的民族意志,胸怀天下的磅礴力量……
年12月1日晚草于天津河东,12月3日晨完善于重庆开州山乡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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